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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麦:故乡的年味

园地作者 一枚园地lll 2021-02-19


大年三十,呼斯楞正在贴春联。(摄于2021年2月11日。)


故乡的年味

黑麦|文



三十那天,贴春联和门神。


小时候是父亲贴,我扶着梯子。长大后我贴,他扶着梯子。


我们都是用浆糊。面粉加上热水和成一碗,黏性很大。一点点撕去旧的春联,又硬又脆,小块的还要用指甲抠。木门和墙上留下黑黑的、凸凹不平的斑点。一年一年的祝福就这样叠加上去。


门神最常贴的是尉迟恭和秦叔宝,有时候是秦琼、敬德。我不认识他们,只觉得都很凶。贴门神,左右是有讲究的。春联也是,不能贴反了。


我们那里没有暖气,很冻手。过不了一会儿,浆糊就冷却了,黏在手上,像冰疙瘩一样。贴完后,赶紧让母亲接一盆热水,捂捂手。


疏阔而萧瑟的冬日村庄,对联一贴,映得人脸都亮了,门前的树也亮了,连空气都亮了。


整个村子,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春联,处处喜气洋洋,红红火火。


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对于农民来说,年是一个停顿,一个提醒。再勤劳的人家也要休息两天,再穷苦的人家也很重视。

 


贴完春联,要去地里上坟。


坟地在村子南边。人们常常挽着柳编篮子,里边盛着纸钱和一挂鞭炮,有的会带上酒。


路上碰到同去的村人,简单寒暄几句,互道祝福,又各自走开。他们要去看望不同的亲人。


我很喜欢和父亲一起上坟,简直像郊游一般。野外的空气凛冽而好闻。油菜苗和麦苗青青的,赶上积雪没有化尽,一团绿一团白,漂亮极了。


一个一个坟丘,几乎都没有墓碑。如果不是跟着父亲,我就找不到祖父母的。父亲一般会先点燃几张纸,坟堆上的枯草随即被引燃,吐了几圈火舌之后,留下一片黑烬。再过半个月,新的草芽又开始萌发了。


父亲接着点燃鞭炮,有时图省事,直接把鞭炮扔到纸堆里,噼里啪啦地就炸开了。鞭炮威力很大,炮屑溅到很远。除夕,鞭炮真是再合适不过了。


鞭炮的引信非常短,大约两厘米,点着后,必须闪得够快,否则就会被炸到。从来都是父亲点鞭炮,我一次都不敢。


直到现在,提倡文明过年,不用放炮了。



我非常喜欢玩炮。


擦炮、摔炮、冲天炮,前两种装在一种类似火柴盒的盒子里,都没有引线。过年有了零花钱,赶快跑去商店买。


玩炮不喜欢规规矩矩,喜欢追求新、奇、险、怪。要么擦着了往水里扔,要么往酒瓶里塞,要么上面盖个碗,要么丢进树洞,要么扔到水泥管道里——为的就是听那一声不同寻常的爆炸,有的沉闷,有的尖利,有的轰出一片回声。


有次,一个摔炮扔到地上没响,我捡起来,捏在拇指和食指间,靠近眼睛看,突然炸响了。大拇指瞬间木掉,眼睛也疼。庆幸的是,大拇指还在,眼睛过两天也没事了。


我一直不敢把这事告诉父母。

 


准备年货,是过年很重要的部分。


首先是蒸馒头、蒸包子。去邻居家,一大锅包子刚出锅,热气腾腾的。她赶紧端出来分给自己的几个孩子,也分给我。粉条豆芽馅,太香了。


还会有萝卜馅、蒜苗鸡蛋馅、红豆包、糖包。都是自己调馅。自家种的麦子,磨成面粉。


平时不常吃到这么美味的包子,也见不到这么多馒头。所以孩子们很兴奋。没有冰箱储存,就放在筐篮里,一根绳子拴住篮子,直溜溜地挂在梁上。这样通风,还可以防馋嘴的老鼠。


油条,也会炸上一大筐。有时会炸麻叶,麻叶即包饺子的面皮。有闲心的人家捏个造型,母亲常常粗手大脚,将面皮直接丢锅里了事。


杀年猪。知道哪里杀猪,小孩子很喜欢去凑热闹。围观杀猪,本身就是过节。大冬天的,人们吆喝着,手臂挥舞着,猪大声叫着,热气在锅里腾腾地冒着......猪杀好后,主人家留下一部分,其余都卖给村人。中午招呼帮忙的人,吃一顿丰盛的杀猪宴。直坐到日斜,才醉醺醺地散了。


除了猪肉,一定要有鱼,有鸡。父亲去赶集,还会带一堆牛蹄筋。家门口菜园子有各种青菜,父亲会再买一些时新的——其实是反季节蔬菜,带着一股储藏室的霉味。时新蔬菜贵,常常用来招待客人。


瓜子(葵花籽、南瓜籽、西瓜籽)、糖(硬糖、软糖)、茶、炒花生、爆米花、香烟会准备很多。晚辈来拜年,还要准备一大把零钱。


还有笑。春节是喜气洋洋的节日,要多笑,多对人笑。和和气气的。人们常说的话是“大过年的......”很多亲邻嫌隙,也在这种气氛中消散了。

 


除夕之前要做大扫除。


经常是母亲做。她把扫帚绑在一根竹竿上,先扫天花板和各个角落的蜘蛛网。有时候,沾满灰的蛛网扯成一绺儿落下来,落到她的肩膀上,她没看见一样,继续干活。


家里做柳编,也就是用杞柳编篮子卖。年关收工时,会扫出来一堆一堆的柳茬子、篾片、小棍等废料。有的篮子染色,里边便夹杂着红的、绿的材料。父亲让我把有用的挑拣出来,其余一股脑儿铲走,扔掉。


打扫完之后的房间,尽管还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,但一下子敞亮不少。人也跟着清闲几天。


父母交代我们,初一开始直到破五,风俗上不让扫地的,扫地会把财运扫走。小时候不懂事,为了展示自己勤快,刚拿起扫帚,立即被母亲拦下。


于是,瓜子壳、糖纸、骨头渣、烟头、痰渍、泼洒的汤水,堆了一地。仿佛这也是过年热闹、喜庆的一部分。



过年,“不能”的规矩还很多。


不能动刀剪。大人们提前把菜洗好、切好,馍馍蒸好,油条炸好。过年几天只管享用就好了。


不能说脏话,不能骂人。乡下孩子跟大人学的口头禅不少,一不留神就说出脏字。但那几天得小心翼翼,小小的脑袋瓜子充满了畏敬。


不能把脚伸到灶膛边。乡下的柴火灶砌得矮,冬天太冷,尤其是鞋踩冰湿了的时候,会把脚伸到灶膛边去烤。但这几天不能,灶王爷知道了怪罪下来,可是有霉运的。


不能睡懒觉。初一那天早晨,得早早起床,有时天刚麻麻亮,就有人过来拜年。等吃过饺子,门前的大路上人来人往,互道新年好,恭喜发财,好不热闹。


锅里的饺子不能盛完,最后要留下几个,寓意是“年年有余”。

 


守岁。最多的时候,是伴着春晚。


因为春晚热闹、喜庆,有气氛。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。父亲看一会儿就睡了,也许不感兴趣,也许还要操心明天的事。母亲躺在床上被窝里看。我坐在矮矮的椅子上。我们最爱小品,歌舞看不懂。看到太搞笑的地方,我就跟她讲。然后一起哈哈大笑。


2012年,我们一家最后团聚在一起看春晚。此后,就各奔东西,待在不同的地方。有时看不到春晚,后来干脆不看了。


在老家守岁,快到十二点,整个村庄都沸腾了。各种鞭炮声,噼里啪啦的。后来人们有钱了,买来烟花炮竹,把村子的夜空映得五彩缤纷。


鞭炮声前后持续一个多小时。我都会不顾寒冷,跑到楼顶上看。烟花落下了,就看夜空里明亮的云朵。


有些年,初一早晨推开门,世界银装素裹。有时候,从三十开始,大雪纷纷扬扬。等太阳出来,白雪反射出银色的光芒。整个村庄都被点亮了。


因为守岁,我不再惧怕父亲。平时晚睡晚起,总会受到呵责。

 



拜年。大年初一,族亲友朋互相串门拜年,非常热闹。


小孩子都穿着崭新,女人们也拿出最好看的衣服穿。大路上你来我往,欢笑成群。男主人不出家门,辈分高的等晚辈过来拜年。见面时先敬烟,再寒暄一番。他们往往热情地把装满零食的盘碟推到你面前,“多抓点,多抓点。”


日头渐高,年也拜过了。男人们就凑成一堆,打打牌。女人却要做饭。有的没事,就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。孩子们满地乱跑。


初二回娘家,走亲戚。不同村子、不同姓氏的人们互动起来,交流信息,增进情谊。吃、喝、玩、笑仍是主题。所谓人间的节日,大概就是这样。同时,还增加了上天的荣光。


初三、初四、初五,仍是年里头。人们想出各种办法休闲、娱乐,最多的是聚赌、闲聊、游戏、野外散步。有人没事干,早早下地干活。削条茬,即从根部将杞柳削出一截,使其更好地抽芽。也有人初一就下地干活,被人笑话为“劳碌的命”。


初六,年就结束了。父母重新把柳编工具找出来,柳条摆了一地,开始干活。地里的庄稼也等着伺候。


以春节为分水岭,年前伸手还冷。春节时,风忽然变柔和了。在院子里晒太阳,坐一会儿,身上就开始发热。


真真是:爆竹声中除旧岁,布谷声里迎新春。


【作者简介】黑麦八零后。热爱人间草木,及一切无名之人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个人微信公号:驽马十二驾。

(本文编辑:一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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